見雲老祖憐惜他們，心想他們拼了命也要逃離大海，那就送他們去遠離大海的地方安息吧。

於是，這個魂冢有了來處。

餘烸感受着土壤下的屍骨，每一個都被完整地保留下來進行掩埋，雖然只剩下骨頭，但他們的血肉卻化作甘露，滋潤養育了在寒天中生長的植株。

連歌也在其中，在一個不顯眼的位置，沒什麼特別的。

因爲餘烸才知道，連歌並非第一個逃離北冥海的妖，在他之前，已經有無數先驅者獻身，或爲了自由，或爲了理想，或不願就此沉眠於深海。

生活在大地上的人類偶爾也會仰望星空，因爲他們有飛天的夢。

出生在大海里的族羣同樣會仰望頭頂的海面，因爲它們中也有外界探索的心。

連歌並非第一個，也不會是最後一個，就連他這個見證者，其實也只見證了連歌一個。

只是，連歌是唯一一個能夠歌唱出海洋之歌的妖，所以所有北冥海妖，只知道連歌出去了，活着出去了。

“謝謝。”至少，他的願望，已經達成了。

“可不應該跟我謝啊，見雲老祖已經隕落了，但她的碑位還在青雲宗，你要是有心，給她上個香唄。”

“說來，你爲什麼會知道這些事？對先祖的日記感到好奇？”

“哪有，見雲老祖退隱後就生活在極靜峯，而我小時候不也喜歡跑極靜峯找師叔玩嘛，我那個好奇怎麼有一隻靈魚和別個魚不太一樣嘛，就去查了你們是怎麼來的。

然後就知道了這些事……見雲老祖在安頓他們時，發現了幾條奄奄一息的小魚小蝦，尚未化形，沒有開智，躲過了天道的檢測，要是吃了，能夠助長修爲。

不過見雲老祖已經不怎麼在意修爲的高下了，況且幾隻小魚還不夠塞牙縫的，乾脆就搬到青雲宗當觀賞魚養起來咯。”

而餘烸，作爲一個靈，應該是那時被夾帶進來的。

靈脫力休眠時，無法發光，所以餘烸並沒有被發現，後面被養在靈力濃郁些的青雲宗，悠然轉醒，又能夠化形，就化作一隻靈魚。

靈族化形可被修真者所見，如西域巨大的沙蠶也是修煉千年，受天地靈力滋養，厚積薄發之下才有的龐大身軀。

“原來如此。”餘烸自以爲知道所有，卻不想每個人瞭解的都是一塊拼圖，每個人都具備主觀能動性，而在主觀能動性的影響下，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視角都各不相同。

如盲人摸象。

視角缺失啊，如果他沒記錯的話，時萱雖從未透露過自己的詳細計劃，卻也說過些許信息。

就像在她知道所謂補天石之後，便說了一句，天以神木遮蓋巨洞，撐起虛假的高天，以謊言將一切粉飾太平，可那廕庇的巨木下，亦是神明視線的死角。

在很早很早的時候，時萱就已經開始利用視角差來達成自己的目的。

餘烸能夠猜測時萱利用燈下黑的戰術來規避自己的動作，避免被天道所察覺，可如果意有所指的話，誰是神木？誰在神木的廕庇下躲過了天道的視線？

“師姐，既然是海族的先人，作爲後輩，我也需要祭奠一二。”

時萱看向月憐，點頭讓開位置，見月憐上前，雙手合十，拜了三拜，“翼以塵霧之微，補益山海，螢燭末光，增輝日月。願作流螢之光飛渡星海，星星之火點燃歲月，承前所願，今來報安。”